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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GO的暗线——椎名立希的存在危机

目录

引言

第一部分 “劣等感”与“姐姐”

第二部分 “那唱的就是我”与被隐藏的“エゴ”

第三部分 椎名立希的存在危机——失去幌子后,还剩下什么

第四部分 从人物对位开始的椎名立希关系论

第五部分 椎名立希,你往何处去?

后记

引言

MyGO的播出已经到达尾声了,截止十三话为止,这部作品已经讲述了一个相当精彩的故事,同时也将千早爱音和高松灯这两名角色的人物弧光完整地表现了出来。

我们可以看到,高松灯由于共情能力的缺失,不能“好好地哭出来”感到不合群而迷失;长崎爽世由于缺乏关怀而想要回到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却苦于这份期望无法如自己计划实现而迷失;千早爱音由于备受他人的期待与赞许,却因为在对比中丧失了信心,甚至觉得“不被需要“而迷失;而猫猫……好吧本来她就是游荡在live house之间的“Stray Cat”。那么看看椎名立希吧,她又“迷失”在何处?

从表面上看,立希有着充实的(打工)生活,在学校也并非形单影只,有着不错的行动力,加入乐团也有着明确的目标,这一点也被爽世直截了当地指了出来“你只要有灯在就好了对吧”。这里引用一句在和朋友讨论中得到的反馈:“感觉利息这人设就是吃亏在太安定了,表里如一没啥大活”。

立希看似十分简单直白,形象固化,显得和周围这几位重量级人物格格不入,以至于被认为“安定”乃至“无趣”。笔者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安定”的角色,又为何会被安插在“MyGO”之中?以脚本如此的完成度和对于“合题”的执念,反向思考椎名立希与“迷子”的联系是符合直觉的,也是这篇分析中得以对这个角色进行深挖的突破口。

P.S.这篇稿子想法的雏形大概从第十话之后就形成了,直到现在大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在闭门造车,许多想法也随着故事的展开在不断沉淀和完善,也有很多观点得到了惊喜的验证。慢慢写到最后也堆积一万两千余字了,还请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第一部分 “劣等感”与“姐姐”

在谈论椎名立希的角色形象时,我们除了她那直言不讳的性格和对灯超乎寻常的执着之外,还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劣等感”。无论是她在作曲压力爆炸时不断将自己与记忆中 的丰川祥子进行比较,还是在姐姐的门前徘徊犹豫,都显示着她面对优秀他者的不自信。

很多人在推想立希与姐姐关系时用了“反向冰川双子”打趣,那么笔者用诸多老邦人所熟知的“冰川双子”作为对比,来分析一下它们之间的异同。

“冰川双子”中,纱夜对日菜“劣等感”的主要来源是“错位”的关系,作为“姐姐”,作为“被模仿的对象”,纱夜从被日菜一次次超越中感受到了不甘。可以说“姐姐”这一身份对于纱夜来说是略有一些沉重的负担,“明明是双胞胎,明明只是我早几分钟来到人世而已”,但是她仍然欣然接受了“姐姐”的身份,担负起了被依赖的“姐姐”的责任。纱夜对于“姐姐”这一身份是十分认同乃至于有自豪感的,这种对身份的认同导致她在传统的“长幼为序”规则中约束自己的行为,却也因此在才能的比较中感受到了姐妹关系的失位。但纱夜一直在潜意识中固执地秉持着“姐姐”的立场,这也是她勇于自我剖析的来源,当然这种立场的形成是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因此在才能领域之外,她们二者仍然有默契地维持着“姐妹”的关系。也正是因此,双子从纱夜发现错位出现裂痕,最终也朝着复位而步步推进。

而立希和姐姐则是不同的状态,在这里并没有双胞胎带来的混淆,也并没有姐妹关系的失位,一切都以一种“理所当然”的状态展开了。作为年幼的妹妹,立希音乐才能比不上姐姐也没有关系,没有像姐姐那样获得耀眼的奖项也没有关系,因为姐姐的名声沾光而受到他人的邀请也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也便是“理所当然”,大家都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而只有生活在这种气氛之下的立希感到无比的窒息。甚至立希自身的努力与成就在这种状态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仿佛自己独立的存在被剥夺了,终其一生都要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也正是因此,立希对于自身的存在处于一种相当不确信的状态,以至于“无法坦然接受他人的好意”(柿本监督),抱持着一种“无名怨愤”,需要在乐队交流中强调自身以维持个性(“我只会尽全力一次”),对于他者往往说话带刺以彰显存在。

与想要“取回本分”的纱夜相比,立希所追求的是“超越本分”,这是一条孤独的,盲目的,乃至于“不可理喻”的道路。换句话说,纱夜想要挑战的只是自己的妹妹,或是世界,而立希所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理所当然”的秩序。而这种“超越本分”的行为,在光彩夺目的姐姐面前显得更为黯淡与无力。

不过这里需要提到一点,虽然纱夜经常在与天才妹妹的对比中感到信心受挫,但其实自身的实力也是相当优秀的,在Roselia这样剧情实力超强的乐队也能够稳稳Carry。而我们的立希虽然经常受到迫害,但是无论剧情设定的作曲能力,还是在作品中表现出的演奏水平都是相当高超的,这里引用一位架子鼓手对MyGO编鼓的评价:“MyGO的 OP一出来我就震惊:这犹如DragonForce的鼓是认真的吗??按照传统摇滚来讲,这套编鼓和整首歌其他部分显得格格不入,仿佛鼓手对世界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但几遍听下来还是相当喜欢其中很多的设计。”就目前曲目的表现来看,MyGO稳稳占据了邦邦正式登台的九支乐队鼓手水平前列的位置。

只能说邦邦的“普通人”还真是与现实有差距的存在啊,或许这就是女子乐队战国时代的威力吧()

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便是家境。BangDream企划本身并不会刻意遮掩角色之间家境差别,以至于会出现刚迈入小康的ppp和背后是超级财阀的hhw同登一台,住在锅炉房的打工战士六花和包下半栋摩天大厦的楚萍芳共处一室。家境的差距也形成了部分角色之间互动的重要背景,比如mskk和pareochu,甚至包括mas6。而我们从官方放出的角色房间CG可以看出,立希的房间可以说是最为朴实的了,同时在TV和小剧场中也体现出了立希打工攒钱的特点,可想而知立希要强的性格与不甘于平庸的个性也来源于这份并不能使她感到有余裕的“普通”,而与姐姐对有限资源的共享则更有可能加重立希的压抑感。

不得不感叹,BangDream的世界观本身其实还是相当“残酷”的,有“庸才”与“天才”,有“穷书生”和“富家女”,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能够拉平二者之间差距的“奇迹”。在这种“残酷”的世界观下,处于“弱势”的一方只能学着接受天才的存在,学着与自己和解,放下过于沉重的执念,这也是笔者视角对于双子和mskk的部分总结。当然,BangDream的世界也是温柔的,它的温柔就在于即使是在某一方面并不对等的角色,也能够分享喜怒哀乐,能够理解彼此的执念,能够在台前幕后对等地交流。人们不吝于向需要的人伸出温柔的双手,这也是为什么纱夜和美咲身边都会有坚定地拉着她们手臂的身影。

略有一些跑题了,让我们回到椎名立希身上来。

椎名立希的“劣等感”更多是一种对于世界上存在的“理所当然”的无力抗争,正是因此,这种包含着“理所当然“的无力的“劣等感“也从姐姐向外延伸开来,逐渐转为一种面对整个世界的“无名怨愤”。

第二部分 “那唱的就是我”与被隐藏的“エゴ”

上一部分笔者提到,立希的“劣等感”并不是单纯对于某个人的,而是对于整个用“理所当然”和“普通”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结构化的社会的,这一点其实也恰恰是我们理解立希对灯感情的关键。

在第三话中,我们可以看到Crychic建立最初的立希对于灯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甚至屡有压力灯的表现,因此可以排除立希单纯因为灯长得好看或者弱气性格而产生好感。而关系的转暖从卡拉OK开始,直到第一次live后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让我们从第五话立希的视角回顾她对灯观念改变的关键节点:

“我当初听到灯的歌声时,觉得那唱的就是我,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心情,都被灯转化为了歌声,让我知道了这样的我也有资格活着”

虽然这段话经常被用来迫害立希,但是如果认真分析的话会发现其实埋藏着深意。

为什么立希会觉得“那唱的就是我”?我们知道,灯的歌词是她”内心的呐喊”,是她由于和他人的共情障碍,不能“好好地哭出来”,被困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无法合群而迷失的宣泄。而我们反观立希,她相对显眼的表现似乎很难与灯这样的心境联系起来。

为什么立希会对这样的歌词产生强烈的共鸣,而且不是对于灯处境单纯的同情,而是一种完全的认同,以至于作为听歌的人,却反客为主地认为对自己知之甚少的灯唱的就是自己呢?

这说明在立希的认知当中,自己所遭遇的困境和灯是具有惊人一致的结构的,她所感受到的压力在本质上是来自全方位的,而非针对某个具体的人或事物的,正是这点让笔者无比确信此前对于立希“无名怨愤”的论述。

随后,立希开始阐述自己在重逢后的心态和逃避与灯直接交流的原因。

“所以,我很开心能够重新开始乐队,我以为灯也是一样的,但是…”

(Soyo)“你把这些话告诉小灯就好了”

“这毕竟是我的エゴ”

エゴ究竟是什么?这里特意使用片假名,对应的便是英语的“EGO”,想必对西方哲学有所涉猎的人对此一定不会对此陌生。

在日本国语大字典中,エゴ有如下三个释义:

① 認識、意欲、行動などの主体として、他と区別される自分。自己。自我。

认识动机与行为的主体,与他者区分开的“自我”。

② フロイトの用語。感覚の刺激や肉体的要求の知覚と、身体運動との間を調節する心理装置。自己保存の役割を果たす。自我。

弗洛伊德用语,发挥自我保护功用的调节装置。

③ 自分本位の考え方や態度。また、そういう考え方の人

自私的思想和态度,以及利己主义者。

在主流的翻译版本中,将这个词翻译为私心,显然是取了第三种释义。

但是以脚本对于对白一贯的考究,在这里或许仍然有着深意可以挖掘。

如果我们尝试仔细分析,其实三个义项在此其实都有一定程度的表现:

平时很难感受到认可的立希,在接触到与自己有着相似处境的灯时,犹如只身泛海的人找到了海面上的另一叶孤舟一般,感到了强烈的共鸣。

出于其本能的自我保护,她下意识地开始尝试将灯作为锚定,将自己所不敢或不愿主动去索取的需求投射到了灯的身上,并单方面地尝试满足这些她所认定的“需求”。

一个非常典型的表现就是立希对于灯态度的失败的揣度和反复确认,一开始,她认为灯在Crychic受到了伤害,因此不会再决定参与乐团,推理的逻辑链条异常坚固,但显然,这与灯的表现背道而驰;而在第五话,利息表示很开心能够重新开始乐队,认为灯也是一样的,却在压力爱音导致灯追随仓皇逃跑的爱音而去时感到不知所措。

立希在不知不觉所投射的这些渴望,有一部分确实是灯所期待的,但是显而易见,或许是需求重合的范围不大,或者是立希传达的方式过于笨拙,以灯的视角很难理解立希的这种好意。这也是为什么柿本监督会认为灯“连立希为什么这么夸奖自己都不知道,做不到率直的接受”。

但是这种单方面投射的行为无论从立希所接受的社会道德约束,还是从立希直观的自我感知来看,都是相当自私的,所以对于“本质”相当敏锐(这点可以从她对于爱音对于乐队取名的执念,对于灯约定回应的迟疑和对于排练的推脱第一个作出反应看出)的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身的极度“自我”,并因此又陷入到对自我的谴责中。同时这种自我谴责会裹挟着自卑情绪一同出现,这在立希对于灯的交流碰壁时表现得相当突出。

立希一边为这种状况感到不安,一边却又由于自身的脆弱而在潜意识中将自己难以承受的“世界之重”聚焦在了个体的身上,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其实立希与灯确有同构之处。立希将自身所时刻面对的“理所当然”的审视所带来的压力聚焦到了姐姐和祥子身上,将被压抑的表达欲望聚焦到了灯的身上,而灯则将共情障碍带来的社交问题和Crychic的解散,MyGO的进展不顺完全归结于自身。她们在本质上都没有足够的勇气独力面对现实,因而会需要承认,这也是灯能写出春日影,而立希能对此强烈共情的原因——她们同样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无形的压力,也同样在Crychic中得到了认可与接纳,能够安静地喘一口气。

第三部分 椎名立希的存在危机——失去幌子后,还剩下什么

到了这里我们或许可以大胆地作出判断了:椎名立希的“迷失”,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对于存在意义的丧失。她在本质上感受到与世界格格不入,却由于认识不够深刻或没有勇气面对世界之重,而在内心的自我保护下选择了将情感聚焦在自身以外的地方,以尝试用第三方的疏离视角审视自己遇到的问题,同时规避自身可能遇到的风险。在立希不近人情的外壳之下,是如此的敏感,脆弱,焦虑,自私,自视甚高又妄自菲薄,一厢情愿又渴望回应,富有共情又不负责任,还有最重要的,无所适从。

出于对完美的执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修改与完善自己的作曲,面对音乐竭尽全力;出于安全感的缺失,她即使在复杂的环境下也想要追求稳定,但MyGO状况的严重程度远超她的意料;出于对认可的需求,她近乎严苛地要求自己,不允许自己把“实际情况不同”当作懈怠的借口,进而在对自己完全不公平的比较中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出于并不阔绰的“余裕”,她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对于否定极度敏感,尤其难以忍耐他人对于“努力”的否定,因此会在灯受到“用力过度”的揶揄时感到莫大的侮辱。

或许立希早已迷失在了洪流之中,她早已感受到了自身的不合群,并尝试用各种琐碎的事物,或者专一的投射来转移自身的注意力。她会下意识地和海玲进行乐队话题的寒暄,但当海玲告诉她乐队的信息时却又会抱怨即使报出名字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乐队,她并不明白寒暄的意义,只不过是有样学样地装作“正常人”罢了。

当摘下了“姐姐”“灯”这两个幌子之后,我们会发现立希的情感完全失去了宣泄口,她的卑劣感失去了方向,她的努力没有了目标,甚至连她留在乐队的意义都丧失了,仿佛在旷野中无力地呼喊,一边不甘于平庸和固化,一边又要时时刻刻面对随波逐流的危机。她成了一个空洞的人,一个沉浮的迷失者,一个典型的存在危机者的缩影。

那么摘掉幌子的椎名立希,究竟还剩下什么呢?她在MyGO中所要承载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我们能从人物对位与关系的梳理中略作推理与想象。

第四部分 从人物对位开始的椎名立希关系论

讨论立希的人物对位与关系,首先不可能回避的就是高松灯。在前文中针对立希与灯当前的情感关系与相处模式已经论述了很多,就不再赘述过多。这里主要针对二者的定位进行继续探讨。

高松灯最振聋发聩的呐喊便是那句“我想要成为人”,先天的共情障碍导致无法合群的痛苦,给她带来了自卑感与罪恶感,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虽然生在人类社会中,却展现出奇怪犄角,令人不敢靠近的怪物。这种对于自我认同的拒绝,导致在完成弧光之前的灯一直处于相当消极的状态。

如果说高松灯是“化け物”(怪物),那么椎名立希便是“変化”(化形之妖)。

与高松灯不同的是,椎名立希的“异质感”并没有那么突兀地表现出来,但却在她的十几年人生中不时令她感到瘙痒与刺痛。正如前文所述,她甚至很容易装作与“正常人”一样,“正常”地进行打工这样的社会行为,“正常”地进行人际交往,唯独会在少数亲密的人面前卸下自己的外壳,展露出自己疲于“表面功夫”的真实一面。可以说立希以一种看起来相当完美的姿态融入了人类社会,就仿佛精通化形之术的妖怪混迹于都市,但是她本质上却并没有办法在人类社会中追寻到自己的价值;她拥有与“正常人”相近的思维,通晓“正常人”的技巧与手段,却在内心深处无法承认人类社会的压抑规则;她一方面难以忍受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想要追寻真正的自我,却又在另一方面胆怯地将自己隐藏的一面投射在他人身上,以扮演一个并非他人想要,而是自己想要的“坚定的认同者”。

“変化”处在“非人”与“人”的夹缝之中,看似能在人类的社会中如鱼得水,却难以得到理解,找到归宿,因为一旦皮囊被人戳破,就会面对异样目光的追猎。这也是为什么立希会将高松灯视为同类,想要尽可能地为她伸出援手,帮助她“像自己一样”适应人类的社会,借助自己的经验,循着自己的辙迹找到在人群中安身的方式。同时,她也想要依靠灯作为自己的镜子以支撑自己的勇气,通过主动承担守护灯的“责任”,营造自己“被依赖”“被需要”“不是孤身一人”的错觉。

然而可惜的是,“化け物”通往“人”的道路不止一条,即使是原原本本的高松灯,实际也能够被学校的同学们接纳与认可,能够被其他抱持着善意的“人”发现与理解,最终许下“一生”的约定。

更加令人扼腕的是,这部作品本来就并不是“怪物变成人”的成长剧,而是承认自己的“迷失”,在漫长的道路上携手游荡的故事。正如灯在ED《栞》中唱到的,对于“普通”和“理所当然”无法理解的灯,只要寻得了内心的宁静,“稍微休息一会也不会有人来责怪的”。

也就是说,立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灯走上了与自己不同的道路,不再执着于“变成人类”,而是以“迷子”的身份和自身和解。这样下去,立希就没有“更明白如何融入人类”的优势了,终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在与灯的关系中依赖比被依赖实际上要多得多,也必须正视自己在灯的身上投射的本不应属于她的期待,必须剖析自己对于灯究竟抱持着怎样的情感。

那么用一个“豪猪与鼠妇”的比喻来为立希与灯的关系作结吧:

豪猪渴望温暖,但是也害怕受伤

于是用耀武扬威的刺将自己紧紧包裹,保护自己柔软的内脏

有一天,孤独的豪猪发现了鼠妇——蜷缩成一团,正如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

豪猪将自己重合到了鼠妇身上,想要化身为鼠妇的刺

但是鼠妇有着自己的外壳,也让豪猪的温暖鲜少能够真正触及

虽有着相似的境遇,却难以达成真正的理解

豪猪仍是社会化的,因而是不完全的怪物,可悲的怪物

或许鼠妇的硬壳会在压力之下绽裂为根根尖刺,但这究其根本也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豪猪究竟期盼着什么,鼠妇不明白,或许豪猪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此夜,能有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旷野中栖息,或许便已足够

如果说“化け物”是处于人世之中,却并不能够被人世所理解;

“変化”则是看似融入于人世,却拥有着非人的本质;

那么与人的世界绝缘,从未真正属于人世也并不想融入人世的便是“獣”了。

而要乐奈,正是这样一只“野良猫”。她以自己的节奏闯入MyGO,闯入他人的生活,将世界搅得杯盘狼藉,然后遁身离去。

正是因此,她能在作品中以一种都合主义的姿态参与进来,成为了多个关键情节的推动者,却仍然能够使观众们觉得这个形象鲜活与具体。

她能够以自己的方式潇洒自在地生活,从未担心过他人的目光,即使形单影只也未曾表露出空虚。

这种姿态让灯感到炫目,灯仿佛在乐奈身上看到了相近的气质与一种难以企及的自由的生活姿态,这令她感到好奇,还有更深层次的艳羡。正是因此,她会尝试主动去接近与了解乐奈,即使这种尝试往往会由于乐奈难以捉摸的性格仿佛无功而返(参见小剧场《十五夜》)。

而立希则对此心情复杂,乐奈在不合时宜的时机到来,打乱了她的步调。但是乐奈在音乐天分上出彩的表现,与立希对于音乐的高标准追求契合,使她得到了立希的认可,也使得立希乐于接纳乐奈的巧妙构想并为之主动作出配合,甚至愿意主动承担“找猫”的职责。

在某种意义上,她恰恰补足了立希对于“被依赖”的需求,在MyGO经历了破碎与重组之后,这一点被更加明显地表现了出来。一直流浪的“野良猫”早已习惯于被投喂与依赖他人,而成为乐队Leader的立希,也能够更加自然地将乐队的责任与自身被依赖的诉求结合起来,作为回报,乐奈能够在演出中稳定地提供高水平的技术表现和优秀的临场发挥。这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立希的投射性认同,使得她自认为在这段关系中有了一定的“掌控感”而感到舒适,同时得益于猫猫神秘的特性,这种“掌控感”本身就是建立在不稳定的基础上得到的介稳态,甚至是虚假的,实质上反客为主的,却也因此不会变得一成不变与乏味。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乐奈所代表的“荒野的呼唤”其实本质上也是音乐这一非理性媒介的体现,她是去留无意的缪斯,也因此会天然地得到立希与灯这两位“非人”特质突出的角色额外的关注。乐奈的存在本身就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种“异质感”,逼迫迷子去面对她们曾经或逃避,或内疚,或感到自卑的“非人性”,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她们最终承认与接纳自身的“异质”。尤其对于立希这个极其靠近人类社会的“変化”来说,这种与“非理性”建立深刻关系的体验是相当宝贵的,也是她一直不敢正视,却通过行动表现出来的内心诉求。

这种基于“异质感”而互相吸引形成的关系互动,也让笔者感到十分有趣。

如果说乐奈给予立希的是来自于“非人界”的依赖,那么海玲给予立希的就是“人类社会”的认同。

作为立希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们二者之间维持了相对舒适的距离。

由于对mujica的海玲仍然知之甚少,笔者至今无法断定海玲面对立希时究竟怀着如何的心态,是出于敏锐的洞察与助人的兴趣,是出于离群者的同病相怜,还是单纯馋立希的脸蛋和身子(划掉)?期待第二季中绫奈老师能够给观众一个精彩的答案。

但是能够肯定的是,海玲作为立希与人类社会的接触点,扮演了她当前日常社交的相当多数交流对象,一直在为她默默地提供着情感支持,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稳定的认同感。同时由于海玲相对丰富的社交阅历和高超的社交技巧,这种认同感的传达是润物无声的,直击立希难以开口的本质需求。这一点在“我很羡慕你有乐队可以烦恼”这句台词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海玲对于立希的理解,认同与呵护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立希维持住了“変化”的身份,也时而为她指明了方向。

但单方面提供认同感的关系注定是脆弱与不平衡的,而且同时忍受来自“人类世界”和“非人界”的诱惑也是对于立希的撕裂,继续维持着夹缝人的状态生活下去对于立希来说究竟是持久的阵痛还是漫长的自我和解,这点或许只有等到后续篇章才能揭晓答案了。而海玲是否也用她那敏锐的洞见发现了这一点并纠结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备受折磨呢?“恐怖”的名号又究竟暗示了她怎样的特质,又会在她与立希的关系发展中发挥怎样的作用?每想到这点便让笔者心急如焚。

立希与爽世的联系是相当值得挖掘的,在第十一集中,立希与爽世在天台上的谈话也是这段关系的阶段性总结:“共谋”。

探讨二者的共谋关系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作品在前期对于爽世和立希印象的强化似乎在一直引导观众认为“爽世在把控发展的走向”,却对立希为何会甘受爽世的安排熟视无睹——毕竟,只要用对灯的“恋爱脑”作为解释就能导向一个浅显的答案。

从第十一集中我们可以知道,立希承认她对于爽世的另有所图一直有所意识,但是出于自身想要追求让事物按照自身预期进行的考量,也顺水推舟地跟随着爽世的步调。

作为原C团中能够直白沟通的两人,立希与爽世二者之间的独处对谈在剧中也起到了关键的剧情作用,第五话在户外楼梯针对乐队未来的探讨和对过去的回顾,直接提供了我们分析立希的突破口,也为这一集后半段直言不讳引发爱音“逃跑”作了铺垫。如果以第十一集后的视角来看,这恐怕便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一次“共谋”的体现。

只不过这种脆弱的共谋关系随着二者实际目标的分歧,尤其是爱音在乐队中重要性的彰显而变得越来越抵牾,并在春日影事件后二者对峙时被彻底打破。如果我们现在复盘二者在社团演出场地外的交锋,会发现立希在爽世否认团队的羁绊时表露出了不满,而对爽世产生最大情绪冲动的点,集中体现在针对爽世不考虑灯想法的斥责上,同时爽世用“你只要有灯在就好了”将立希拉下道德高地,也是明确认识到了她们之间已经失去了合作的初衷。

与爽世的“共谋”关系是立希依赖固有路径,难以离开舒适区的体现,而正视这一点也代表着立希已经明确开始了内省。从第五话时先行示弱诉说内心以博得爽世的信任建立合作,到第九话被爽世撕破脸皮反驳得哑口无言,直到十一话最后主动承认自己的不纯粹性,立希终于选择不再逃避,而是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对于立希来说,爽世代表着必须反思的过去,是倾覆的前辙,是沉湎于舒适区的危险信号,也是将她从自己对灯的投射中抽醒的一记耳光。作为认知与世界出现偏差的存在,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支付了惨痛的代价;而作为曾经怀着“不可告人”目的而暗通款曲的前“共谋者”,坦诚相对也只是二者更深入互相理解的开始。

立希与爱音的关系看起来相当“欢喜冤家”,浅显直白,令人会心一笑,但是却隐藏着一个令笔者有些心情复杂的信号。

爱音早在第五集就已经完成了人物弧光的整体呈现,并在接下来的剧集中一直以一种“完备了的”状态活动着,仿佛与其他人的状态格格不入,也因此收获了相当多的关注与赞誉。

虽然MyGO并不是以“成长”为主题的作品,但也并不避讳“成长线”的设计,而观众对于“成长”的过度热衷可能与作品的主旨背道而驰,使得对角色的认知出现选择性的偏重乃至于差池。

在笔者看来,爱音与立希的关系基础其实正建立在二者负面性的关联上。爱音浅薄,轻佻,不负责任,兴趣驳杂而不精,这些缺陷都被立希看得通透;但是她内心深处好强,渴望认同,但是同时却怯懦逃避的一面,则与立希暗暗相合。这也恰恰是立希对爱音“虽然不愿意承认,却能够维持默契”(柿本)的原因。

第六集看似是立希的“个人回”,但实质上却并未真正解决立希的核心问题,而是在爱音的强势闯入之下逼迫立希从自我内耗中走出来,最终的结果是让立希在短期内脱离过于沉重的自卑情绪与对过去的反复回味思索,回到了现实,并且重新建立了立希,爱音与灯三者的关系结构。

现在三者的相处方式达成了一种角力式的平衡,但这种平衡恰恰消耗了立希大量的注意力,阻挠了立希去花费时间对于自己的思绪进行挖掘与整理,从而真正直面自己对于灯投射的感情,承认自己的“迷失”。

立希虽然思绪敏锐,却并不是一个擅长对于自身深度思考与剖析的人,同时还非常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与一开始呈现出轻浮一面,现在却对于“一生”约定无比坚定的爱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是十一话二者谈话中立希称赞爱音“了不起”的原因。

正是因此,笔者认为爱音是立希必须接受,却也必须突破的现在,正是由于爱音的存在,立希才会暂时摆脱与过去的幻影无止境的搏斗,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与困在过去的爽世告别;却也正是由于爱音的存在,立希变得更加“烟火气”,她的世界逐渐横向延展,而并非专注于纵向挖掘。

直面“现在”,是对立希精神状态稳固的支撑,却也是立希跳脱出“普通”和“理所当然”的牵制。当然,放弃去解决那些一生都不一定有答案的问题,自欺欺人地接纳现实,或许也是一种漫长的疗愈。但可能是出于对戏剧张力的期待,或是不希望立希的棱角被无奈地磨平,笔者的私心并不满足沉湎于这样的“现在”,而是盼望着一场苦涩,疼痛,歇斯底里而意味深远的破碎。

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想立希还是会回到这个给她带来过不少纷扰,却承载着迷子们共同情感的现实归宿。

第五部分 椎名立希,你往何处去?

MyGO的动画如今已经完结了,但最后一集甚至没有实现正式的阶段性的合题,并且有意地淡化了对于立希的总结,这说明剧本对于MyGO的诠释仍然是克制的,是保有余力的。然而“迷子”诠释在立希身上的缺位依旧存在,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么与立希相关的挖掘又将会如何展开呢?

回顾邦邦动画的历史,我们其实能够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结构:BangDream第二季中对于花园多惠的处理。第二季中略显苦涩却令人难忘的剧情,是对三次元企划的映照,是对花园在ppp中定位的深入思考,同时也是对人物形象的探索与补足。不过layer天降青梅的设定招致了部分观众的不满,而海玲则已早早地安插在了MyGO的剧情之中,这点是颇有预见性的。

但是显然,期待企划再拿出一个“过渡季度”来解决MyGO 尚悬置的问题有些过于奢侈了,而且从MyGO的剧情节奏和Ave Mujica留下的草蛇灰线来看,也没有必要再像第二季那样用大篇幅再次进行MyGO的内部关系梳理。更大的可能是,在与Ave Mujica的交互中重新拾起未完成的表达。

而在以Ave Mujica为主体的动画中引入MyGO,一个相当自然的想法便是在冲突与对比中呈现。Ave Mujica是以“假面舞会”作为载体的乐队,真实的情感被掩藏在面具之后,乐队的成员是“被抛弃的人偶”“似人而又非人的存在”,这与MyGO直面自我,承认自身的“迷失”却依旧结伴而行的主题迥然不同。但如今的立希恰恰是戴着面具的“変化”,反而可能如同宣传片中的少女一般迷失自己在MyGO中的位置,从而被Ave Mujica所诱惑。

立希想要意识到自己的“迷失”,就必须要毫无遮掩地直面自己的内心,将手术刀伸向自己,也就必须打破自身对于灯的投射,这种打破可能是被动的,也可能是主动的。只有在对自身抽丝剥茧的认知与鲜血淋漓地指斥中,坦诚地面对自身的怯懦与迷茫,最终将寄托于身外的“卑怯”的欲求重新拿回己身,这样才能真正完成与“MyGO”的合题。作为结果,立希也必然要重塑自身与灯的关系,不再执拗地追求与灯相同的感受与认知,而是真正地尊重灯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独特性,从她们之间的差异之中重新建立信赖与认可。

而取回了“迷子”身份的立希,也将作为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名乐手(与1st Live中林鼓子一开始的缺席相对应),推动MyGO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合题,强有力地奏响独属于她们的生存之道,并赋予其与Ave Mujica针锋相对的意志。

因此笔者猜测,立希的深入探讨有很大可能安排在Ave Mujica的中后期,以实现两团双主题共同迈向高潮,最终迎来情绪顶点的“对邦”,为MyGO和Ave Mujica画上圆满的句号。

后记

这篇分析前前后后磨了很长的时间,因为虽然主旨很早就在直觉上确定了,但是细节的处理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分析中很多看起来很精妙的小设计往往是突发奇想,而其他写起来就显得有些平庸和拖沓。

笔者一开始关注立希的原因相当浅薄,单纯因为颜好看+对于池面气质的喜爱。由于一开始是团推心理,对于MyGO中的每个迷茫的孩子都有一种或许可以说是保护欲的情感吧,随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对立希倾泻负面情绪,甚至出现了对角色的攻击,便怀着一种逆反心理开始想要证明立希这孩子也是非常可爱的,没想到越分析越觉得有趣,现在看起来像是立希单推人了一样(笑)。

由于笔者是那种没什么自信的人,所以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都会下意识地寻找缺点,觉得只有深刻认识到事物负面性还能维持自己的喜欢,即使把自己喜欢的理由一遍又一遍地批判与解构掉却仍然能坚持那种纯粹的喜爱,才能真正确认自己喜欢的感情并不是浅薄与轻浮的,现在看来其实蛮中二的。不过这种自己和自己打架的毛病,以及在自我解构尝试中学会的对于一些哲学或心理学理论工具的运用,倒是让我在对一些心思细腻,负面情绪很多的角色进行分析时能够很快抓住蛛丝马迹,倒是有些令人自满。

笔者在写的时候也不禁在考虑,自己究竟是否有在立希身上投射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呢?是否有在看似言之凿凿,实际却并不严丝合缝的论证中掺杂自己的傲慢呢?而自己对于剧情发展的预测,又有多少是理性的推断,有多少是先射箭再画靶?笔者自己也不确定,所以希望各位能批判地看待这部分析,如果笔者的预期和官方出现了偏差,还请一笑置之。

一叶之言,述己所思。茫茫人海,但愿相知。笔者晨钟,感谢各位能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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